老師們總是反覆地說，一定要合理的利用時間。

於是，晚自習的時間就被合理地用來考理綜了。

一天考四門，真是考死人的節奏。尤其是理綜，題量那麽大，一套卷子做下來，生無可戀。

好在，六點開考，八點考完。

考完就能放學了。

想想八點就能下夜自習，一天考四門，也就不算什麽了。

吸取了白天的教訓，肖可愛把理綜的卷子一放到桌子的右上角，就猛然轉過了身。“你——”

默許正抖著卷子，尋找水筆的筆帽。考了一天，會的少，不會的多，他已經麻木了，靈魂脫離了身體，飄在半空當中，對著他叫囂。

靈魂說：來啊，來啊，追我啊！

肉|體說：你愛死哪兒就死哪兒去吧！

這個時候，他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，靈魂一怔，生生被嚇回了肉|體。

“我怎麽了？”他下意識說。

監考老師走了過來，她動了動嘴皮子，沒出聲音：不許跑。

默許看清楚了，他低了頭，靈魂再一次出竅。

肖可愛和默許一前一後下樓。

樓道裏，傳來了各式各樣的鬼嚎狼叫。

這是解脫後的心情釋放。

神出鬼沒的後窗老男孩也不知站在幾樓，喊了一聲：“保持安靜。”

成群成群的學生嘻嘻哈哈地跑出了教學樓，不知道是哪個走到空曠的校園裏又喊了一聲：“我的未來不是夢～”

樓道前，梁晨正在等著默許。

一看見他，便把他拉到了一旁，神神秘秘地說：“咱學校後門新開了一個臺球廳……反正現在才八點，玩兩個小時再回家唄！”

默許看了看前面晃晃悠悠的背影，沒出聲音。

梁晨順著他的眼神看了過去，微嘲：“臥槽，不會吧，你的人生自由已經被剝奪了？什麽時候發展到這一步的，我怎麽不知道呢？”

默許很罕見地沒有讓他滾蛋，而是沈思了片刻，點了點頭。

肖可愛故意走的很慢，一回頭，卻見默許和梁晨一起，轉了身，往後門的方向走去。

暮藍色的夜裏，少年一手插在兜裏，低著頭也不知是在看路，還是在思考著什麽。

肖可愛站在原地，看著清雋的身影越離越遠，直到再也看不清，她的心忽然揪了起來。

縱使是過分驕傲的她，也有極度不自信的時候——那個像陽光一樣溫暖的少年，還不屬於她。

——

肖可愛沒有回“家”。

而是去了三輝超市。

當然不是等默許。

她在門口推了一輛購物車，要買的物品清單，一共只羅列出了兩樣。

一樣是姨媽巾，一樣是水果。

可女人購物的時候，理智總是會揮著小翅膀四處遨游，死活不肯待在它應該待在的地方。

尤其是以前大手大腳花慣了錢，最近又極度壓抑了購買欲的她。

於是，肖可愛掃了兩大袋子的東西。

結賬的時候，肉疼了一下。

拎著兩袋子東西出門，光與影忽然的落差，讓她癔怔了半天，才渾渾噩噩地往“家”走去。

走到最後一個路口，連微弱的路燈都沒了。

天還是陰的，月亮藏在了烏雲裏，露出很可憐的一絲微光。

四周都是黑的，路兩邊的綠化帶在微光的籠罩下，織結出了張牙舞爪的影像。

一陣風吹過來，肖可愛覺得背後一涼，汗毛都要立起來了。

不害怕啊，她連人都不怕，還會怕鬼啊！

“3.141 5926 5358 9793……”

看看，學霸連壯膽的方式都和普通人不一樣，居然是背圓周率。

默許從拐彎的地方猛地竄了出來，心裏想著，最好能把她嚇得嘰哇嘰哇著尖叫。

那詞叫什麽啊？

對了，花容失色！

然而，學霸的心理素質……別提了。

默許聽見她說了句：“臥槽！”

然後，就沒有然後了。

默許被她瞪得心虛，伸手接過了她手裏的袋子，說：“我幫你提吧！”

她沒有拒絕。

默許提著兩個袋子，大步往前走，走了好幾步，猛然一回頭，她還在原地呢！

他喊：“走啊！”

走你妹！

“腿軟。”肖可愛拉著細細軟軟的腔調喊。

真的還是假的啊？

默許又走了回來，很不解地問：“怎麽會腿軟啊？”

小可愛不理他，緩緩蹲了下去。

默許也還沒有傻到透頂，終於想明白了，“我嚇得啊？”

小可愛還是不理他。

“走不了，那怎麽辦啊？”默許小心翼翼地說完，彎了腰。

這個時候，小可愛微微擡了點頭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他的樣子，要多委屈有多委屈。

默許楞了一下，心想怪不得今天黑乎乎的夜空上沒有星星，因為僅有的兩顆，照進了他的眼睛裏，又縱身一躍鉆進了他的心裏——鉆心的難耐。

下一刻默許的心裏，就只有一句話了——自己挖的坑還得自己跳。

她哼哼唧唧地說：“腿軟……好想回家，不想待在這兒了。”

默許騰出了一只手，想要扶她起來。

她擋開了，又哼哼唧唧地說：“哎呀，真的動不了啊！”

然後……

默許背。默許背。默許累死了，也得背。

默許……他自己挖的坑，他能怎麽辦呢？

默許背著小可愛，一手還拎著一袋子東西。

她倒是不怎麽重，感覺比五十斤一袋的大米，也沒重多少。就是手裏的塑料袋有點勒手，他得托著她的腿，還得拎著袋子，而且也不知道她都買了什麽，感覺有一個袋子比她都重。

這大概是他走過的最黑、最長，卻又是最短的一段路，因為她緊緊地貼在他的背上，還因為她的手環在了他的脖頸之間。

這和他與梁晨之間勒脖子的玩鬧不一樣，一雙白白嫩嫩的手就垂在他的胸前，只要他一垂下眼睛，就能發現，她不像那些女生一樣留有尖尖長長的指甲，她所有的指甲修整的都很短，粉粉的肉色，小巧可愛。

人為什麽要有兩只胳膊，十根手指呢？

他想，胳膊大概是為了擁抱。

那手指呢？

手指是不是就像眼前這樣隨意地交叉在一起，卻緊緊地把一個人攥在了手心。

進了十六號樓的樓門，頂上吊著的水晶吊燈格外的紮眼，一下子把人從虛幻拉回了現實。

電梯旁，兩個五六歲的小鬼推著兒童款自行車在等電梯。

他們認識默許，嘻嘻哈哈地說：“默許哥哥，這個姐姐的腿怎麽了啊？需要我們幫忙嗎？”

“不用，不用，你們快回家吧！”默許很尷尬地拒絕了。

和兩個小鬼一塊兒上了電梯，他們一個在八樓下去，另一個到十樓。

等到最後一個小鬼出了電梯，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刻，默許呼出一口長氣，心裏終於輕松了。

他在緊張什麽呀？

他不知道。

“叮”的一聲，二十二樓到了。

默許遲疑了一下，才邁腿跨出電梯。

這時候，也不知是哪一家的房門“哢嚓”一聲。

肖可愛迅速地從默許的背上滑了下來，還“噌”地跳了一下，和他保持了一臂寬的距離。

是對面的鄰居出門扔垃圾。

“呴！”肖可愛還以為是默許他媽，嚇得那叫一個激靈，都快尿了。

默許看著腿腳靈便的她徑直去開門，又瞪著她單腿跨了進去，金雞獨立脫掉了一只腳上的鞋，緊接著又金雞獨立去脫另一只。

她終於回頭了，眼皮子一挑，理直氣壯地問：“看什麽看？”

默許沒出聲音，擠進了玄關後，隨手關門。

他低著頭換鞋，又聽見她問：“考完的時候我跟你說什麽啦？我說讓你不許跑……”

所以呢？她才故意裝腿軟的？

默許沒有說話，把東西放在了她房間的門口，轉身回了自己的屋。

這時候，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。

不用看，他知道肯定是梁晨發來的信息。

果然。

梁晨的短信是這樣的——臥槽，你他媽掉廁所裏了？要不要我找掏糞工撈你啊？

默許遲疑了一下，回覆他——我回家了。

很快，梁晨的短信就又發來了——臥槽你大爺默許，有異性沒人性的東西，你也就這麽點兒出息！

忽然聽見，“異性”在門外喊：“默許，生氣啦？不至於吧？你一個練體育的扛我這八十幾斤的小身板，就當鍛煉身體唄！”

他影在黑暗裏，咧了咧嘴，沒有回應。

“異性”又喊：“默許，出來吃石榴吧！我買了好幾個呢！還有葡萄。”

他還是沒有回應。

“異性”不是個好脾氣，暴怒：“默許，我數三個數你要是不出來的話……我開始數了，1……”

默許拉開了門。

客廳裏的光真亮。

她站在燈光下，和往常一樣，煞是好看。

默許眨了下眼睛，聽見了自己心動的聲音。

有些事情，真的和想像的不一樣。

以前他媽總說，默許，你長大了一定是個耳朵軟，聽媳婦話的。

他對此表示嗤之以鼻。

而今，他還沒有媳婦。

可是她才數到“1”。

數到“1”而已。

有些人就是這麽的……有影響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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